上訴人王樹剛、王德利、國方建設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國方公司）因與被上訴人宋廣偉、密福文勞動爭議一案，不服山東省蘭陵縣人民法院（2020）魯1324民初3906號民事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于2021年4月1日立案后，依法組成合議庭，公開開庭進行了審理。上訴人王樹剛、上訴人王德利及其委托訴訟代理人許子濤、上訴人國方公司委托訴訟代理人岳永平、被上訴人宋廣偉、密福文到庭參加訴訟。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王樹剛、王德利等勞動爭議民事二審民事判決書
案號：（2021）魯13民終2701號
判決日期：2021-08-30
法院：山東省臨沂市中級人民法院
訴訟參與人信息
案件基本情況
上訴人王樹剛上訴請求：1.依法撤銷（2020）魯1324民初3906號民事判決書第二項駁回王樹剛的其他訴訟請求；2.判令王樹剛與國方公司存在事實勞動關系；3.判令王樹剛與國方公司存在無固定期限勞動關系，并由國方公司依法補交王樹剛2016年3月至今的職工養老保險金和滯納金；4.判令國方公司依法向王樹剛支付農民工工資（2016年3月15日至2020年3月15日）6100×48個月×2倍＝585600元、逾期未付賠償金585600元×100%＝585600元，合計1171200元減去一審判決85000元，共計1086200元；5.訴訟費用由國方公司乘擔。事實和理由：王樹剛與宋廣偉所簽合同書可以證明王樹剛自2016年3月15日至2020年3月15日，一直在國方公司中標的涉案工程施工，勞動報酬為月工資6000元，通訊費100元的事實；施工期間，國方工資欠王樹剛農民工工資及多支出的工人工資和材料款29054.49元；國方公司與宋廣偉等三人是否有承包關系，沒有證據證明。
上訴人國方公司上訴請求：1.依法撤銷蘭陵縣人民法院（2020）魯1324民初3906號判決書，將本案發回重審或予以改判；2.本案一審、二審案件受理費均由王樹剛承擔。事實和理由：1.國方公司已提供證據證明國方公司與王德利、宋廣偉、密福文已工程款，王德利等三人亦未否認；2.王樹剛與宋廣偉工資糾紛已訴請一審法院審理并作出生效民事調解書，各當事人均受該生生效法律文書約束，王樹剛亦未要求就調解書項下內容予以調整，一審法院超出王樹剛訴訟請求；3.一審法院依據的《建設領域農民工資支付管理辦法》第1條明確規定本辦法適用于在中國境內的建筑企業和與之形成勞動關系的農民工，本案中國方公司與王樹剛未形成勞動關系，不適用該辦法。4.5.6.。
王德利上訴請求：1.請求撤銷一審判決，駁回原審王樹剛全部訴訟請求；2.本案一審、二審訴訟費用均由王樹剛承擔。事實和理由：1.本案一審法律關系混淆并且錯誤。本案一審案由為勞動爭議，而本案判決連帶責任以及作為連帶責任依據的（2018）魯1324民初2774號民事調解書均不是勞動爭議，是其他法律關系，所以本案在勞動爭議的前提下，判決連帶責任是錯誤的，這是必須要糾正的，不糾正將形成不良案例對以后的案件將會形成長遠的不良影響；2.一審判決超出了王樹剛一審訴訟請求。一審中王樹剛的訴訟請求為判決其與國方公司存在事實勞動關系等，一審判決卻拋棄王樹剛訴訟請求不理，判決王德利承擔連帶責任明顯超出了王樹剛的訴訟請求，同時也超出仲裁書的裁決范圍，按照法律規定，人民法院審理勞動爭議案件，不能超出原告在仲裁時提出的仲裁請求范圍；仲裁中沒有王德利，王樹剛也沒有要求所謂連帶責任；3.（2018）魯1324民初2774號民事調解書是王樹剛與宋廣偉私自調解的，王德利根本不知道，更沒有授權給宋廣偉去調解，所以其調解內容對王德利沒有拘束力，更不能排除王樹剛與宋廣偉惡意串通的可能，假設二人惡意串通調解了85萬元甚至更大數額，難道也要王德利連帶承擔嗎？4.王德利不欠王樹剛任何工資，更可以確定王樹剛的工資早已發放完畢了，所以即使宋廣偉與王樹剛簽訂了調解協議，那也是違法的，那也是他們單方的事情，與王德利沒有任何關系。綜上，一審判決法律關系混淆，超出當事人訴求范圍，（2018）魯1324民初2774號民事調解書與王德利無關，王德利不欠王樹剛任何款項，王樹剛的工資已經支付完畢。
王樹剛答辯稱，王樹剛追究的是國方公司，因為國方公司沒有提供其與宋廣偉、王德利、密福文之間的承包協議，不能證明承包關系，并且涉案工程至今未完工。
王樹剛向一審法院起訴請求：1.判令王樹剛與國方公司存在事實勞動關系；2.國方公司向王樹剛支付工資131000元、通訊費3600元、逾期付款違約金216000元，合計350600元。發回重審后，王樹剛將訴訟請求變更為：1、請求判令原告與被告存在事實勞動關系；3.請求判令原告與被告存在無固定期限勞動關系，由被告補交原告職工養老保險金和滯納金；4.判令被告向原告支付農民工工資2016年3月15日至2020年3月15日6100Ｘ48個月×2倍＝585600元、逾期未付賠償金585600元×100%＝585600元，共計1171200元；訴訟費由被告承擔。
一審法院認定事實：國方建設有限公司的前身是蘭陵縣新興建筑工程有限公司。2016年4月，蘭陵縣新興建筑工程有限公司承攬了中國鐵塔股份有限公司臨沂市分公司的通信工程施工項目后，將蘭陵縣房楊莊站、坊嶺新村、黃山前、前湖寨、后屯村、佘村、鄒圣莊、斜溝、桌莊、南孝村、袁莊、興明蔡莊共12個基站的土建工程交給宋廣偉施工，宋廣偉又聯系王德利、密福文合伙承建，蘭陵縣新興建筑工程有限公司和宋廣偉未簽訂書面合同，宋廣偉、王德利、密福文三人之間也未簽訂書面合伙協議。王樹剛由宋廣偉招攬到工地施工并兼任記賬工作。2016年3月15日，宋廣偉以蘭陵縣新興建筑公司項目經理名義作為甲方、王樹剛作為乙方簽訂了一份合同書，主要內容為：乙方同意根據甲方工作需要，擔任中國鐵塔基站土建施工工作；合同期限為4年，自2016年3月15日至2020年3月15日；甲方每月支付乙方工資6000元；每月補助通訊費100元。宋廣偉和王樹剛在合同上簽字捺印。上述12個基站工程除坊嶺新村未竣工外，其余工程均已竣工并使用。2018年3月15日，宋廣偉給原告出具欠款證明一份，內容為：“中國鐵塔山東分公司在蘭陵桌莊、斜溝、南李莊、蔡莊、鄒圣莊、前胡寨、黃山袁莊機站土建施工，欠王樹剛工資款，大寫捌萬伍千元正（85000元），同意由新興建筑公司財務支付，承擔一切法律責任欠款人宋廣偉”。2018年5月，王樹剛以宋廣偉為被告向一審法院起訴，要求宋廣偉支付工資款85000元，經一審法院主持調解，雙方達成調解協議，宋廣偉同意于2018年11月30日前支付王樹剛工資款85000元，一審法院于2018年5月28日作出（2018）魯1324民初2774號民事調解書，宋廣偉未按調解書確定的時間履行支付欠款的義務。后王樹鍘認為其與國方公司之間應屬于事實勞動關系并向其索要工資款未果，并為此向信訪部門上訪。2019年4月2日，王樹剛向蘭陵縣勞動人事爭議仲裁委員會申請勞動仲裁，請求確認其與國方公司之間存在事實勞動關系；要求國方公司向王樹剛支付農民工工資131000元及通訊費3600元。2019年5月24日蘭陵縣勞動人事爭議仲裁委員會作出蘭勞人仲字［2019］第58號仲裁裁決書，以申請人與被申請人之間不符合確立勞動關系的法定構成要件為由駁回王樹剛的仲裁請求。2019年6月6日，王樹剛提起本案訴訟。庭審中，國方公司提交了支付工程款的相關證據，但未提交雙方進行最終結算的證據。另查明，國方公司向宋廣偉發包工程時，宋廣偉未取得施工資質證書，其合伙人王德利、密福文也未取得施工資質證書。
一審法院認為，本案爭議焦點為：一、王樹剛和國方公司之間是否存在勞動關系或事實勞動關系問題；二、王樹剛訴請的工資數額是否應予認定；三、四被告的責任承擔問題。
一、關于王樹剛和國方公司之間是否存在事實勞動關系問題。
1、國方公司作為建筑施工企業將涉案工程交給宋廣偉等三人合伙承建，包工包料，當事人雖然未簽訂書面合同，但宋廣偉等三人在臨沂中院庭審過程中作為證人出庭作證時均認可系其三人承包了國方公司的涉案工程，國方公司與宋廣偉等三人之間形成的系轉包關系，宋廣偉等三人為轉包人，具體負責施工。王樹剛是由宋廣偉招用的，王樹剛針對其工資待遇、期限、工作分工等均與宋廣偉約定并簽訂了合同書，因此，與王樹剛之間形成雇傭關系的是宋廣偉等三人。根據查明的事實，國方公司與王樹剛之間不存在建立勞動關系或雇傭關系的意思表示，雙方沒有建立勞動關系的合意，未簽訂勞動合同。《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合同法》第三條第一款規定“訂立勞動合同，應當遵循合法、公平、平等自愿、協商一致、誠實信用的原則”，根據該規定，訂立勞動合同應完全是出于勞動者和用人單位雙方的真實意志，是雙方協商一致達成的，任何一方不得將自己的意志強加給另一方。既然原告和國方公司之間未簽訂勞動合同，也不存在建立勞動關系的合意，那么，雙方也就不存在勞動關系或事實勞動關系。2、轉包人宋廣偉等三人在承包涉案工程時未取得施工資質，當事人無異議。最高人民法院民事審判工作會議紀要明確指出“建設單位將工程發包給承包人，承包人又非法轉包或者違法分包給實際施工人，實際施工人招用的勞動者請求確認與具有用工主體資格的發包人之間存在勞動關系的，不予支持”。
基于以上兩點，對王樹剛要求確認其與國方公司之間存在事實勞動關系的訴訟請求，一審法院不予支持。
二、關于王樹剛訴請的工資數額是否應予認定問題。
王樹剛針對其工資待遇已經與宋廣偉結算，宋廣偉于2018年3月15日給原告出具了欠據，雙方經一審法院（2018）魯1324民初2774號民事調解書確認，宋廣偉應于2018年11月30日前支付王樹剛工資款85000元，該調解書已經發生法律效力。眾所周知，人民法院依法作出的生效法律文書具有拘束力和確定力，無論當事人還是法院均應受到法律文書的約束，在王樹剛不能提交充分證據證明、且非經法定程序的情況下，一審法院（2018）魯1324民初2774號民事調解書的法律效力不容改變。本案中，王樹剛訴請的數額包括工資、通訊費、賠償金等合計350600元，重審期間，王樹剛將請求數額增加至1171200元，王樹剛訴請的數額為其單方計算所得，未經雙方結算，且王樹剛對該項主張未提交充分證據證明，故一審法院不能予以認定。
三、關于四被告的責任承擔問題。如前所述，由于和王樹剛之間形成雇傭關系的是宋廣偉等三人，而非國方公司，因此，宋廣偉等三人應共同承擔向王樹剛支付工資的義務。由于王樹剛于2018年5月份向一審法院起訴追索工資款時，選擇以宋廣偉一人為被告主張權利，宋廣偉愿意承擔償付責任，且已經一審法院（2018）魯1324民初2774號民事調解書予以確認。本案中，根據中級法院（2019）魯13民終7560號民事裁定書，追加了宋廣偉、王德利、密福文為當事人，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第三十五條“合伙的債務，由合伙人按照出資比例或者協議的約定，以各自的財產承擔清償責任。合伙人對合伙的債務承擔連帶責任，法律另有規定的除外。償還合伙債務超過自己應當承擔數額的合伙人，有權向其他合伙人追償”的規定，王德利、密福文應該對一審法院（2018）魯1324民初2774號民事調解書確認的宋廣偉應該履行的義務85000元及案件受理費963元，合計85963元，承擔連帶清償責任.如宋廣偉按（2018）魯1324民初2774號民事調解書履行義務后，三合伙人之間可分攤解決。
關于國方公司的責任問題。《中華人民共和國建筑法》第二十九條第三款規定“禁止總承包單位將工程分包給不具備相應資質條件的單位。禁止分包單位將其承包的工程再分包”。《建設領域農民工工資支付管理暫行辦法》第十二條規定“工程總承包企業不得將工程違反規定發包、分包給不具備用工主體資格的組織或個人，否則應承擔清償拖欠工資連帶責任”。本案中，國方公司在宋廣偉等三人未提交施工資質證明的情況下，將涉案工程進行非法轉包，國方公司對本案糾紛的發生存在過錯，根據上述規定，國方公司對因涉案工程拖欠王樹剛勞務費的后果，應承擔連帶清償責任，這與其是否結清工程款屬于不同的法律關系。國方公司承擔責任后，可在應付的工程款范圍內扣減。如已付清工程款，可向實際施工人追償。
關于王樹剛主張的國方公司應根據《建設領域農民工工資支付管理暫行辦法》第七條“企業應將工資直接發放給農民工本人，嚴禁發放給包工頭或其他不具備用工主體資格的組織和個人”的規定，應直接將工資發放給原告本人的問題，系王樹剛理解錯誤。該辦法第一條明確規定“本辦法適用于在中華人民共和國境內的建筑企業和與之形成勞動關系的農民工”。而本案中，王樹剛與國方公司之間并未形成勞動關系，不能適用上述規定，王樹剛應結合上下文進行理解。王樹剛要求國方公司直接支付其工資的請求沒有法律依據。
另外，雖然王樹剛因同一事實已經以宋廣偉為被告起訴并經一審法院調解結案，但對王樹剛提起的本案訴訟，一審法院仍應依法作出處理，而不應以“一事不再理”原則予以駁回，理由如下：1、王樹剛在本案中起訴的是國方公司，而一審法院（2018）魯1324民事案件的被告是宋廣偉，并非同一當事人；2、王樹剛起訴的本意是要求國方公司直接支付工資，與（2018）魯1324民事案件的訴訟請求不同；3、雖然是基于相同的事實，但適用的法律依據不同。
綜上，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第三十五條、第八十四條的規定，判決：一、國方公司、王德利、密福文對本院（2018）魯1324民初2774號民事調解書確認的被告宋廣偉應該履行的義務85000元及案件受理費963元，合計85963元，承擔連帶清償責任；二、駁回王樹剛的其他訴訟請求。案件受理費10元，由國方公司、宋廣偉、王德利、密福文負擔。
本院二審期間，當事人圍繞上訴請求依法提交了證據。本院組織當事人進行了證據交換和質證。王樹剛提交圖片一份，證明涉案工程至今未完工。國方公司質證認為該證據不是新證據，且無法證明王樹剛的證明目的。本院認為，一審判決已認定，上述12個基站工程除坊嶺新村未竣工外，其余工程均已竣工并使用，各方當事人未對判決認定事實提出異議，故王樹剛無需就該事實提供證據，故對王樹剛提供的該證據本院不予采信。本院查明事實與一審查明事實相一致
判決結果
一、維持蘭陵縣人民法院（2020）魯1324民初3906號民事判決第二項；
二、撤銷蘭陵縣人民法院（2020）魯1324民初3906號民事判決第一項；
三、駁回王樹剛的訴訟請求。
一審案件受理費10元，由王樹剛負擔。二審案件受理費10元，由王樹剛負擔。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合議庭
審判長金宏
審判員徐天威
審判員楊海榮
二〇二一年六月七日
書記員張洪亮
判決日期
2021-08-3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