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訴人李賢明、陳秀英、王容、楊健因與被上訴人重慶美心投資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美心投資公司）、原審第三人重慶鼎都建設工程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鼎都建設公司）健康權糾紛一案，不服重慶市涪陵區人民法院（2020）渝0102民初148號民事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于2021年1月6日立案后，依法組成合議庭進行了審理。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陳秀英李賢明等與重慶美心投資股份有限公司生命權、身體權、健康權糾紛二審民事判決書
案號：（2021）渝03民終36號
判決日期：2021-03-23
法院：重慶市第三中級人民法院
訴訟參與人信息
案件基本情況
上訴人李賢明、陳秀英、王容、楊健上訴請求：1、依法撤銷重慶市涪陵區人民法院（2020）渝0102民初148號民事判決并改判被上訴人美心投資公司向上訴人賠償415440元。2、本案一、二審訴訟費由被上訴人負擔。事實和理由：一、一審法院認定事實不清。1、上訴人出示的證據即涪陵區藺市派出所對田厚才、袁銘鴻二人的詢問筆錄、楊啟宇與袁再平的通話錄音證明了脫落水泥塊的區域不屬于修繕工程合同的修繕范圍，死者楊啟亮的施工范圍也不包含拱門上方建筑區域，只是負責敲擊香溪廊橋地面的“環管”。既然脫落水泥塊區域不在修繕施工范圍，被上訴人美心投資公司屬于脫落水泥塊建筑區域的所有人、管理人在不能證明自己沒有過錯的情況下，應對建筑物、構筑物或者其他設施及其擱置物、懸掛物發生脫落、墜落造成他人損害承擔侵權責任。2、被上訴人出示的證據《協議書》內容中載明被上訴人向原審第三人支付35萬元借款，三年后該借款轉為賠償款，該內容表明被上訴人承認在楊啟亮受傷工亡事故中有賠償責任，并且通過協議約定阻礙原審第三人、袁再平不能給予楊啟亮親屬任何證明資料起訴被上訴人。二、一審法院對上訴人與被上訴人舉證責任分配不當，導致適用法律錯誤。本案核心爭議事實是拱門上方墻面脫落的水泥塊區域是否是修繕合同的施工范圍。上訴人作為受害人的家屬無權掌握被上訴人與原審第三人簽訂的合同、修繕工程設計方案、設計圖紙以及合同附件清單報價表、工程結算審計協議等相關資料確定具體修繕施工區域，該資料由被上訴人掌握。一審期間，上訴人向一審法院提交了《責令被申請提交證據申請書》，但被上訴人拒不提供《藺市紅酒小鎮香溪廊橋修繕工程合同》記載審定的設計方案、設計圖紙等案涉關鍵證據。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訴訟證據的若干規定》第四十八條以及《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的解釋》第一百一十二條之規定，被上訴人應當承擔舉證不能的后果。三、安監局成立的事故調查小組對事故原因及性質分析中雖然未認定被上訴人存在安全責任，僅認定原審第三人存在安全責任，但并不代表被上訴人不應承擔事故的侵權責任。綜上，請求二審人民法院支持上訴人的上訴請求。
被上訴人美心投資公司答辯稱，一審判決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案涉工程是一個小工程，合同約定的金額只有20余萬元，美心投資公司和鼎都建設公司合同中明確約定了屋面修復和墻面修復，由于修復前幾天下暴雨，所以美心投資公司才將該工程發包給鼎都建設公司修復案涉香溪廊橋。在合同中也約定了發生了安全責任由鼎都建設公司負責，做好安全防護措施是施工方的義務。安監局的調查結果是鼎都建設公司沒有盡到安全責任義務，事發后，鼎都建設公司與死者家屬達成了工亡賠付協議，賠付后由于死者家屬向政府投訴被上訴人，被上訴人才進行了人道主義補償，但是被上訴人的賠償不是對死者的賠償，上訴人將被上訴人作為賠償主體是錯誤的，請求二審人民法院駁回上訴人的訴訟請求，維持一審判決。
原審第三人鼎都建設公司未作答辯。
李賢明、陳秀英、王容、楊健向一審法院起訴請求：判令美心投資公司賠償502853.33元（死亡賠償金15133元×20＝302660元、精神撫慰金8萬元、被扶養人生活費120193.33元（李賢明13112元×5×100%÷2＝32780元，陳秀英13112元×20×100%÷3＝87413.33元））；后李賢明、陳秀英、王容、楊健又撤回對陳秀英的被扶養人生活費的訴訟請求。
一審法院認定事實：李賢明系楊啟亮之母，陳秀英系楊啟亮之妻，楊健系楊啟亮之子，王容系楊啟亮繼女。
2018年5月，美心投資公司作為甲方與鼎都建設公司作為乙方簽訂《藺市紅酒小鎮香溪廊橋修繕工程合同》約定：“甲方將藺市紅酒小鎮香溪廊橋修繕工程發包給乙方施工，工程地點位于重慶市涪陵區藺市鎮紅酒小鎮，工程范圍為香溪廊橋建筑物、構筑物等修繕工程，具體工作內容以甲方通知為準。合同工期35天（從2018年5月11日起算）。乙方必須嚴格按照甲方審定的設計方案、設計圖紙及國家相關規范標準制作和施工，并接受質量監督部門管理。本合同不含稅暫定總價286440.75元，稅金28664.08元，含稅總價暫定315084.83元，若因國家政策稅率增減則相應稅金和含稅總價也隨之增減。工程量清單綜合單價包干價（不含稅金）包含了乙方為完成本合同工程的全部圖示內容的人工費、材料費（不含需甲方認質認價材料、甲供材）、機械費等直接費、間接費、利潤、措施費（包括因工期緊張，乙方需考慮全天候施工的措施費，不得因天氣原因而停止施工，不可抗力除外）、安全文明施工費、機械進出場費、檢驗試驗費、各項風險費（含乙供材料、定質乙供材料漲價風險，工期與合同約定工期不完全吻合的風險，工程量清單項目特征描述與圖說不一致，工程量清單特征描述與施工現場不一致、工程量偏差等風險）、運輸費、水電費、管理費等所有費用，稅金單獨計算。甲方委派馬小君為甲方代表，乙方委派袁再平為乙方代表。”合同還對付款及結算、雙方責任、工程保修、違約責任等作出約定。鼎都建設公司兩次向美心投資公司提交的《藺市橋上房屋維修清單報價表》載明，施工內容主要有屋面修復、墻面修復及其他，第一次含稅報價為372025元，第二次含稅報價為317986.5元。
在上述項目施工過程中，2018年5月20日左右下午5時左右，鼎都建設公司雇請的工人楊啟亮按照鼎都建設公司相關工作人員的指示，在香溪廊橋橋墩處拱門下方，用電錘將用于固定的鋼筋環管從水泥里打出來，以讓專業焊工后期將內部生銹的鋼筋環管替換。楊啟亮在施工過程中，突然被拱橋上方墻面脫落的一塊水泥板壓倒受傷，后立即送至重慶市涪陵中心醫院（以下簡稱涪陵中心醫院）搶救。2018年5月23日，楊啟亮搶救無效死亡。
2018年5月24日，楊啟亮的繼承人李賢明、陳秀英、王容、楊健與鼎都建設公司在重慶市涪陵區藺市鎮人民調解委員會（以下簡稱藺市調解委員會）達成《人民調解協議書》載明：“案由：工傷事故糾紛。當事人鼎都建設公司與李賢明、陳秀英、王容、楊健（以下簡稱死者家屬）之間的工傷事故糾紛，藺市調解委員會經當事人申請，依法公開進行了調解。糾紛簡要事實和雙方主要爭議如下：2018年5月20日下午，楊啟亮在鼎都建設公司承建的“藺市紅酒小鎮香溪廊橋修繕工程”的施工作業過程中，被上方脫落的水泥塊砸傷，經涪陵中心醫院搶救無效，于2018年5月23日早上7:50不幸身亡。經調解，各方當事人自愿達成如下協議：一、各方對楊啟亮因工死亡、鼎都建設公司賠償工傷賠償責任無異議。二、鼎都建設公司承擔和向死者家屬支付因楊啟亮死亡的如下費用：1.鼎都建設公司承擔楊啟亮在涪陵中心醫院救治的醫療費用，并自行到涪陵中心醫院結清尚欠的醫療費，結算截止日期至2018年5月24日。2.鼎都建設公司向死者家屬支付各項工傷賠償費用共計1228000元，包括：楊啟亮生前在醫院搶救期間的誤工費、交通費、護理費、住院生活補助費、死亡后的喪葬補助金、供養親屬撫恤金、一次性工亡補助金、家庭困難補助金，參與處理事故親屬的交通、誤工、生活費等。3.鼎都建設公司承擔本協議生效前，死者家屬參與處理事故人員在賓館的生活費、住宿費。三、履行方式：1.鼎都建設公司在簽訂本協議當日，向死者家屬支付11萬元，向死者家屬的銀行賬戶支付11.8萬元。2.鼎都建設公司在本協議生效后的5日內，向死者家屬指定的銀行賬戶轉賬支付100萬元。四、死者家屬應當自行依法文明存放和安葬死者楊啟亮的尸體及自行決定楊啟亮的喪葬事宜。五、死者家屬自行負責工傷賠償款的內部分配。六、死者家屬應當協助鼎都建設公司辦理保險理賠手續，保險公司支付的賠償款歸鼎都建設公司所有。七、若鼎都建設公司未按約支付賠償款，則每延期一天就向死者家屬支付10萬元的懲罰性違約金，并承擔死者家屬維權所產生的律師代理費。八、鼎都建設公司在本協議中的各項債務，袁再平自愿向死者家屬承擔連帶保證擔保責任。九、本協議為楊啟亮因本次工傷事故死亡的一次性賠償，以后雙方均不得再為此次工傷賠償事故與對方發生任何糾紛，并放棄向對方主張任何權利（包括鼎都建設公司認為本協議約定的工傷賠償款超過法定賠償金額而要求死者家屬予以退還、或請求減少支付賠償金額，死者家屬認為本協議約定的工傷賠償款不足以而要求鼎都建設公司補足），否則應當承擔一切的法律責任及費用；雙方另有書面的補充協議除外。”
2018年10月15日，美心投資公司作為甲方、鼎都建設公司作為乙方、袁再平作為丙方簽訂《協議書》載明：“乙方已共計向楊啟亮的家屬支付完畢各項工傷賠償款1228000元，賠償責任已經完結。乙方和丙方因賠償了傷亡家屬后經濟困難，要求甲方進行補償。甲方基于人道主義，一次性借支乙方35萬元。從乙方收到全額借款之日起，3年后乙方在甲方的借款35萬元自動轉成賠償款。協議達成后，乙方和丙方不得就楊啟亮傷亡事件再次向甲方追償，且承諾不得伙同楊啟亮家屬起訴甲方。本協議為附生效條件的協議，協議以楊啟亮傷亡安全事故經區安全管理部門責任認定為乙方承擔責任作為本協議生效條件。若安全管理部門對此次安全事故的責任認定中甲方承擔了安全責任，則本協議未生效。”
2018年10月15日，重慶市涪陵區安全生產監督管理局（以下簡稱涪陵安監局）成立的事故調查小組作出《藺市紅酒小鎮香溪廊橋修繕工程“5.20”一般物體打擊事故調查報告》載明：“三、事故經過、救援及報告情況2018年5月20日，鼎都建設公司藺市紅酒小鎮香溪廊橋修繕工程項目部開始維修廊橋上景觀拱門。雜工楊啟亮早上7點來到施工現場，項目部安全員楊俊逸、施工員袁銘鴻和項目部勞務負責人肖兵對他簡單講了一些作業內容和安全注意事項后，楊啟亮便開始作業，其主要工作是將拱門底部1米以下部分銹蝕的鋼管外面的混凝土用工具敲打掉，準備下一工序用新的材料去替換。16時20分左右，在楊啟亮作業完畢清掃場地時，拱門左上端3.5米高處的一塊混凝土板塊（約2立方米左右，近500公斤）突然從建筑物上脫落，下方楊啟亮躲閃不及，被脫落的混凝土板塊與拱門擠壓受傷。四、事故原因及性質（一）直接原因。經現場查勘，調查組認為，由于施工現場未采取安全防護，工人在作業過程中，建筑物上的混凝土塊突然脫落致下方作業工人擠壓受傷，直接導致事故發生。（二）間接原因。施工單位鼎都建設公司針對藺市紅酒小鎮香溪廊橋由于大風暴雨后其景觀建筑損毀嚴重，安全隱患較多的狀況，未在施工前進行事故隱患排查，未制定安全施工措施，未做好施工現場安全防護。（三）事故性質。根據事故直接和間接原因分析，調查組認定此次事故是一起施工單位未盡到安全生產責任，未做好施工現場安全防護而導致的生產安全責任事故。”
一審法院認為，根據現有證據，案涉工程施工范圍為香溪廊橋建筑物、構筑物等的修繕，李賢明、陳秀英、王容、楊健提交的證據不足以證明脫落水泥塊所在墻面不屬于施工修繕范圍。案涉安全事故發生后，涪陵安監局成立的事故調查小組對事故原因及性質分析中，未認定美心投資公司存在安全責任，僅認定鼎都建設公司存在安全責任。美心投資公司作為藺市紅酒小鎮香溪廊橋建筑物的所有人和管理人，因案涉建筑物毀損存在安全隱患，才發包給鼎都建設公司施工修繕，施工方在施工過程中本應組織好安全施工，對將要維修的建筑物進行安全隱患排查，制定安全施工措施，做好施工現場的安全防護。鼎都建設公司作為施工方，因未盡到組織安全施工的義務，理應承擔相應賠償責任。美心投資公司無過錯，不承擔訴請相關責任，李賢明、陳秀英、王容、楊健的訴請本院不予支持。綜上，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侵權責任法》第六條、第八十五條，《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六十四條第一款、第一百四十四條規定，判決：駁回李賢明、陳秀英、王容、楊健的訴訟請求。案件受理費2628元，減半收取1314元，由李賢明、陳秀英、王容、楊健共同負擔。
本院二審查明事實與一審法院查明事實一致
判決結果
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二審案件受理費7531元，由上訴人李賢明、陳秀英、王容、楊健負擔。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合議庭
審判長陳勝友
審判員張斌
審判員楊洋
二〇二一年二月五日
書記員郭佳
判決日期
2021-03-2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