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訴人北京金碧筑業裝飾工程技術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金碧公司）、中國建筑一局（集團）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中建一局）因與被上訴人天津萬通時尚置業有限責任公司（以下簡稱萬通公司）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糾紛一案，不服天津市濱海新區人民法院（2019）津0116民初86759號民事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于2020年8月14日立案后，依法組成合議庭，經過閱卷、詢問當事人，依據法律規定，不開庭進行了審理。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北京金碧筑業裝飾工程技術有限公司、中國建筑一局（集團）有限公司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糾紛二審民事判決書
案號：（2020）津03民終3113號
判決日期：2020-11-17
法院：天津市第三中級人民法院
訴訟參與人信息
案件基本情況
金碧公司上訴請求：1、依法撤銷一審民事判決書，發回重審或改判支持金碧公司的一審訴訟請求；2、本案一、二審訴訟費用全部由中建一局、萬通公司承擔。事實和理由：金碧公司認為一審法院認定事實及適用法律錯誤。一、一審法院認定金碧公司施工工程存在質量問題并承擔50%質量責任，無任何證據支持，僅以“生活經驗法則”進行認定，明顯存在事實認定錯誤。案涉精裝修工程已于2012年9月1日驗收合格。在該工程《工程竣工驗收報告》中“施工質量情況”一欄明確：“施工物資進場驗收合格、隱蔽工程、檢驗批、分項、分部工程質量驗收合格。”也就是說，金碧公司施工所涉及的防水材料、隱蔽驗收等均驗收合格，整體工程質量也是合格的。工程驗收合格后，金碧公司將項目交付給萬通公司后即撤場，工程實際上是在萬通公司的管理控制之下。在質保期內，發生維修事項，萬通公司作為管理一方，其如認為防水工程質量問題系金碧公司所致，則應當按照“誰主張、誰舉證”基本規則進行舉證明示，包括委托第三方進行鑒定，該義務應屬萬通公司。金碧公司作為施工單位，在工程已驗收合格的情況下，完全有理由認為防水質量問題并非金碧公司原因，在金碧公司已撤場并在后期現場查看不予認定萬通公司責任劃分的情況下，萬通公司作為主張質量存在問題的一方，應當承擔舉證責任，而非僅憑單方說辭，即認為系金碧公司原因。其次，金碧公司認為，受損結果的發生，不能倒推出因果關系以及侵權事實的存在。本案雖屬施工合同糾紛，但本質上是因質量問題導致的損害糾紛，可以參考適用侵權相關規定。一般侵權糾紛中認定侵權責任成立，需要行為人行為違法、侵權事實存在、因果關系以及行為人存在過錯四個要件。每個要件是否成立均需舉證予以證明。具體到本案中，本案只有所謂的侵權事實的存在，萬通公司作為所謂的受損一方，沒有任何證據能夠證明金碧公司質量不合格，以及該損害發生與金碧公司存在因果關系。僅憑存在損害的事實，就認定本案屬于金碧公司原因所致，明顯是不符合基本法理。最后，一審法院以“生活經驗法則”進行推論以及責任劃分，更不符合“生活經驗法則”。金碧公司施工區域僅為衛生間淋浴區防水，眾所周知，人在使用淋浴區的時候水進行迸濺是極為常見的，一旦水迸濺出淋浴區防水范圍滲入中建一局防水范圍出現漏水，該種情況必然是中建一局的責任。另外，每個衛生間都屬于獨立個體，各個房屋在交付小業主使用后，小業主進行裝修改造等是否破壞防水層等均不確定，而且各個房屋情況不一，不能簡單適用“生活經驗法則”來認定所有漏水衛生間責任均由金碧公司承擔50%，該種認定恰恰違反了最基本的生活經驗以及正常人的理解和認知。因此，金碧公司認為，一審法院違背常理，簡單通過所謂的“生活經驗法則”來判定金碧公司承擔50%責任明顯錯誤。二、一審法院認定萬通公司因涉案房屋漏水問題賠償業主共計3814367.55元以及因維修涉案房屋漏水問題發生維修費用3833995元，明顯存在事實認定錯誤。關于漏水賠償，金碧公司自始至終均不予認可。在一審庭審中，法庭已向萬通公司明確是否提起反訴，萬通公司并未提起反訴，該所謂的損失賠償不應屬于本案的事實認定范圍，而且在歷次庭審中，萬通公司提供的所謂的賠償證據也不足以支撐其訴求，且大部分證據系單方制作，沒有獲得金碧公司認可。關于維修費用，金碧公司同樣不予認可，一審庭審中也未進行審核。所謂的維修費用均系萬通公司委托第三方進行修復產生，該費用的真實性、關聯性、合理性金碧公司均未予以認可。不論是漏水賠償還是維修費用，均只有萬通公司單方提供的證據，而且本案在重審之前的（2017）津0116民初81661號中認定的維修費用為700000余元，而在本案中沒有進行任何事實審查的情況下，卻認定本案維修費用為3833995元，明顯存在事實認定錯誤。三、一審法院錯誤認定舉證責任，存在法律適用錯誤。本案焦點問題就是“質量問題的成因及責任主體”，在金碧公司已經提交了竣工驗收報告的情況下，萬通公司認為案涉工程存在質量問題，就應當承擔舉證責任，無法舉證，就應當承擔不利后果。一審法院忽略萬通公司應當承擔的舉證責任，卻認為金碧公司未及時協助或提出通過第三方專業機構查找漏水原因的抗辯，即使金碧公司已經提交竣工驗收報告，也不能證明金碧公司工程驗收合格，而是將舉證責任分配給金碧公司，必須要求金碧公司自證其工程質量存在問題，這是何其荒謬。在原重審的一審中，萬通公司對指定房屋提出了鑒定申請，但鑒定單位以現場不具備鑒定條件、鑒定結論獨立不能類推適用為由，無法提供鑒定。此后，萬通公司單方委托第三方鑒定機構對單個房屋進行勘驗，由該第三方單位出具了指定房屋的鑒定報告。針對該鑒定報告，一審法院并未采納，在未采納的情況下，相當于萬通公司并未完成舉證責任，即萬通公司應當承擔舉證不利的法律后果，而非認定金碧公司承擔50%的質量責任。四、一審法院混淆抗辯與反訴概念，錯誤認定賠償費用以及除防水質保金外對應金額外的其他維修費用屬于抗辯。金碧公司施工的案涉精裝修工程結算造價21290000余元，其中防水工程結算造價僅為40000余元，占總造價的極小部分。對應的防水工程質保金也是極小部分，其余的質保金均是其他精裝修工程，即質保金是針對對應工程質量問題來使用的。本案中所涉及的均為防水工程，那么在扣除防水工程質保金外，其余產生的維修費用，應由萬通公司通過反訴方式提出，但在一審庭審中，萬通公司并未提起反訴，因此，其他維修費用不應屬于本案中不給付金碧公司質保金的抗辯理由。其次，關于賠償費用，一審中萬通公司同樣未提起反訴。參照最高院建工司法解釋二第七條規定：“發包人在承包人提起的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糾紛案件中，以建設工程質量不符合合同約定或者法律規定為由，就承包人支付違約金或者賠償修理、返工、改建的合理費用等損失提出反訴的，人民法院可以合并審理。”即賠償費用也應通過反訴方式提出。現一審法院混淆抗辯與反訴的概念，以所謂的“因被告萬通公司至今發生賠償房屋業主款項及因維修費用共計764836.55元，按照50%比例計算，……已經超過原告主張的質保金數額，因此，對于原告主張質保金及利息的訴請內容，本院不予支持。”作為抗辯，駁回金碧公司的一審訴求，明顯是混淆抗辯與反訴的法律性質。五、本案造成目前現狀，萬通公司具有明顯過錯。案涉項目于2012年9月1日驗收合格，自2013年起發生所謂的維修事項，以及至2015年啟動維修，整個工程項目均在萬通公司管理之下，萬通公司如認為質量問題系金碧公司原因，其完全有條件委托第三方進行鑒定，而非是在質量責任不明的情況下，擅自維修。也就是說，萬通公司對本案現狀質量責任無法查清、損失無法判定具有明顯過錯，對由此產生的后果，其應當承擔責任。六、案件審判應以法律事實為基礎，而非肆意運用自由裁量，憑感覺判案。眾所周知，客觀事實與法律事實并不一致。法院進行審理時，應以現有證據能夠反映的法律事實為基礎，而非主動運用所謂的自由裁量過多干預案件審理。本案中，一審法院忽略萬通公司應當承擔的舉證責任，以及金碧公司提交竣工驗收報告自證工程合格的情況下，僅以所謂本案項目存在漏水的事實，運用自由裁量認定金碧公司承擔50%的質量責任，該種認定明顯脫離法律事實的基本原則，明顯存在錯誤，如果按照該種原則進行審判，將無任何司法公信力可言。七、本案系天津高院發回重審案件，意味著原判決存在錯誤，但本次一審又重復原天津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錯誤觀點及判決，明顯違背本案事實情況以及天津高院對本案所作認定。本案系金碧公司主張質保金案件，經歷了原一審扣減金碧公司300000余元，后各方不服，上訴至天津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天津二中院以所謂的維修費用遠遠超過金碧公司質保金訴求為由，駁回了金碧公司的一審訴訟請求，后金碧公司向天津高院申請再審，天津高院認為原審認定事實錯誤指定天津二中院再審，后天津二中院又發回一審法院。現一審判決枉顧本案基本事實，忽略天津高院對本案所作認定，以“換湯不換藥”的方式駁回金碧公司的全部訴訟請求，明顯存在錯誤。
萬通公司辯稱，萬通公司認為一審民事判決，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準確，判斷證據確實充分，請求依法駁回金碧公司對萬通公司的上訴，維持一審判決。
中建一局辯稱，中建一局不同意金碧公司的上訴請求，金碧公司的上訴無事實和法律依據。萬通新城東路項目二期Ｂ1、Ｂ2號樓衛生間工程防水滲漏返潮的責任完全是金碧公司造成的。具體理由同中建一局的上訴意見。請求二審法院依法駁回金碧公司的上訴請求。
中建一局上訴請求：1、依法更正一審民事判決書第十一頁中的認定，即認定金碧公司與中建一局，對萬通新城東路項目（二期）Ｂ1、Ｂ2號樓衛生間工程防水滲漏、返潮問題所造成的損失各自承擔50%的賠償責任，更正為由金碧公司承擔全部賠償責任，中建一局不承擔責任；2、本案一審、二審訴訟費用全部由金碧公司承擔。事實與理由：一、一審法院對天津萬通新城東路項目（二期）Ｂ1、Ｂ2號樓漏水返潮的責任，存在認定事實不清的情況。一審判決書第十至十一頁認定：涉案施工雖經隱蔽工程驗收并于2012年9月1日通過竣工驗收，但隱蔽工程驗收及竣工驗收僅為工程質量合格的初步證據，保修期內自2013年開始先后有53戶業主因衛生間防水滲漏、返潮問題影響房屋居住使用，足以證實Ｂ1-Ｂ2號樓衛生間防水施工存在質量問題。結合案外人負責精裝施工的Ｂ3號樓也存在衛生間防水滲漏、返潮現象，根據生活經驗法則，可以認定中建一局就涉案Ｂ1-Ｂ2號樓衛生間工程的防水施工存在質量問題。雖然，天津元旭工程咨詢管理有限公司出具的《開發區萬通華府二期檀華園2-1901衛生間防水工程鑒定報告》《開發區萬通華府二期檀華園1-2102衛生間防水工程鑒定報告》的鑒定結論均確認總包單位施工的初裝修防水層基本符合圖紙設計要求，精裝修單位分包工程施工的部位沒有進行聚氨酯防水層涂膜施工，不符合合同及施工治商單約定，但該鑒定報告并非對所有出現漏水房屋防水工程進行鑒定的結論，僅是對檀華園2-1901、1-2102衛生間防水工程的鑒定結論，該鑒定結論不能適用涉案所有房屋出現漏水的情形，也無法確認涉案所有房屋出現漏水的原因，況且，鑒定結論中提及的聚氨酯防水層涂膜施工內容均包含在中建一局（第一次防水）和金碧公司（第二次防水）各自的施工內容中，鑒定結論中描述的總包單位施工的初裝修防水層基本符合圖紙設計要求，并不意味中建一局的防水工程不存在質量問題，如果中建一局施工的第一次防水工序質量完全過關，即便沒有第二次防水，涉案房屋的衛生間也不會出現漏水情況。因此，金碧公司與中建一局對于涉案房屋漏水均有過錯，均應當承擔相應責任，具體至金碧公司與中建一局責任比例承擔問題，中建一局防水施工不合格系衛生間漏水返潮的原因之一，現有證據亦不能排除金碧公司防水施工質量問題。2013年9月，萬通公司即要求金碧公司協助解決衛生間滲漏和周邊區域返潮問題，金碧公司未予配合。2014年3月，萬通公司再次要求金碧公司解決上述問題時，金碧公司亦未配合維修或提出通過第三方專業機構查找漏水原因的抗辯，直至2015年3月萬通公司商請案外人進行維修施工。金碧公司怠于履行協助及減損義務，對涉案損失發生，負有一定責任。綜上，根據公平原則和誠實信用原則予以衡量，一審法院認定金碧公司與中建一局，對萬通新城東路項目（二期）Ｂ1-Ｂ2號樓衛生間工程防水滲漏、返潮問題所造成的損失各自承擔50%的賠償責任。中建一局認為一審法院的此認定與事實不符。因為在一審時，中建一局已向法院提交了中建一局所做的一次防水的蔽水實驗的測試合格的證據且天津元旭工程咨詢管理有限公司出具的《開發區萬通華府二期檀華園2-1901衛生間防水工程鑒定報告》《開發區萬通華府二期檀華園1-2102衛生間防水工程鑒定報告》的鑒定結論均確認總包單位施工的初裝修防水層基本符合圖紙設計要求，精裝修單位分包工程施工的部位沒有進行聚氨酯防水層涂膜施工，不符合合同及施工治商單約定的結論。同時，從萬通公司向法院提交的金碧公司工程竣工材料移交清單中也未發現金碧公司購買防水材料的相關證據，故完全可以斷定涉案工程是因金碧公司未按約定進行施工造成的，與中建一局的施工無關。一審判決書稱Ｂ3號樓也存在衛生間防水滲漏、返潮現象就推斷中建一局就涉案Ｂ1-Ｂ2號樓衛生間工程的防水施工存在質量問題，讓中建一局對工程質量問題承擔50%的責任，這對中建一局不公平。因為中建一局施工的Ｂ3號樓雖有衛生間防水滲漏、返潮現象，但那只出現在一、二兩家，而不是大部分住戶都存在問題，且中建一局同一時期還施工了Ｂ4號樓，該樓就未出現衛生間防水滲漏、返潮現象，這足以證明中建一局的施工不存在質量問題，因此一審法院的推斷不合理，完全是主觀臆斷。二、金碧公司在Ｂ1-Ｂ2號樓衛生間防水滲漏、返潮現象后拒不配合萬通公司查明原因，導致損失擴大，故金碧公司應承擔全部的責任。因為涉案工程是甲指分包工程，金碧公司雖然與中建一局簽訂了分包合同，但涉案工程是金碧公司直接對萬通公司負責，工程款亦由萬通公司支付，因此Ｂ1-Ｂ2號樓衛生間出現防水滲漏、返潮現象，金碧公司應配合萬通公司查明原因，進行必要的維修工作，但金碧公司卻推卸責任，導致損失擴大，故金碧公司對工程質量問題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中建一局不應承擔責任。綜上所述，因一審法院認定中建一局對涉案工程質量問題承擔50%的責任，沒有事實依據，中建一局認為中建一局不應對涉案工程質量問題承擔責任，一審法院對此事實認定不清。
金碧公司辯稱，第一，金碧公司不同意中建一局的上訴請求。關于質量問題一直是本案的爭議焦點，在沒有通過鑒定的情況下，無法確定相應的質量責任原因及主體。金碧公司施工的僅是淋浴區部分區域的防水，基層防水等均是由中建一局施工的。在衛生間漏水的情況下，足以證明中建一局防水施工存在質量問題。因為在淋浴區是由金碧公司進行的施工，那么該種施工過程中產生的水泥、泵、電等原因也有可能導致水通過中建一局防水往下滲漏。所以說在這種情況下只要漏水，中建一局施工的防水工程絕對是有質量問題的。至于金碧公司施工的防水，在目前已經驗收合格且沒有證據證明的情況下，不足以認定金碧公司施工的防水存在相應的質量問題，更不可能對所謂的質量問題承擔全部責任。
萬通公司辯稱，請求維持一審判決。
金碧公司向一審法院起訴請求：1、萬通公司、中建一局連帶支付金碧公司工程質保金2129910元（萬通公司承擔主責任，中建一局承擔連帶責任）；2、萬通公司、中建一局連帶支付金碧公司保證金利息損失（萬通公司承擔主責任，中建一局承擔連帶責任。損失以2129910元為基數，參照中國人民銀行公布的銀行同期貸款基準利率標準，自2014年9月2日計算至實際給付之日止，截至2017年4月25日的利息數額為294735.17元）；3、訴訟費、保全費由萬通公司、中建一局承擔。
一審法院認定事實：2009年2月26日，萬通公司（發包人、甲方）與中建一局（承包人、乙方）簽訂《天津萬通新城東路項目二期總承包工程施工合同》，約定甲方將萬通新城東路項目二期工程交由乙方施工，合同價款455887561元。涉及工程價款支付，工程進度款比例80%，付款節點為全部單體建筑主體工程結構封頂并通過整體結構工程驗收合格；整體工程竣工驗收合格、竣工證書發出，乙方按合同要求提供竣工圖和竣工資料及結算書簽訂，并已獲得項目竣工驗收備案證明后，支付除按合同結算價款10%之保修金外的所有款項；保修期滿一年后，支付保修金的50%，保修期滿兩年，支付剩余保修金；對于專業分包工程，乙方應按照相應的專業分包合同以及本合同約定的程序申請工程進度款和任何款項；對于甲方按照本款扣留的保留金，甲方不必向乙方支付任何利息或收益。
2011年10月15日，金碧公司（分包人）與中建一局（總承包人）簽訂《天津萬通新城東路項目（二期）Ｂ1、Ｂ2號樓精裝修分包工程合同》。其中第一冊中的《分包合同協議書》約定如下內容：鑒于業主萬通公司欲建設天津萬通新城東路項目（二期）工程，并已完成法律規定的相關批準、許可等一切必要手續，考慮到業主萬通公司與總承包人中建一局已簽訂了整體工程建筑安裝工程施工總承包合同，業主與總承包人共同構成整體工程中的Ｂ1、Ｂ2號樓精裝修工程（以下簡稱分包工程）的發包人，并通過共同招標方式，將該分包工程的施工承包工作作為指定分包合同委托給符合條件的分包單位實施。根據業主與總承包人通過總包合同達成一致，由總承包人與分包人簽訂分包合同協議書，分包合同價款20673105元，其中預留金2000000元。分包合同一式叁份，業主、總承包人和分包人各執一份。關于付款條件一節：“按照總包合同約定，所有分包合同價款將由業主直接向總承包人支付，總承包人收到工程款后再支付給分包人。分包人履行合同項下的責任和義務后，總承包人將根據合同約定向業主申請付款，獲得批準后，由業主向總承包人支付分包合同價格（除預留金外）或本分包合同約定分包人應得的其他款項，總承包人收到分包款項后應立即按合同約定支付給分包人”。第一冊中的《分包合同條件》約定如下內容：“涉及工程款支付，本分包合同采用月度付款方式，分包人應按照業主認可的工程量完成情況統計報量格式編制月度報告，在每月28日之前向業主提交由總承包人、監理工程師、業主方工程總監簽字蓋章確認的工程量完成統計報表，并應在月度報告中附進度款申請單，列明本月已完成金額和應支付給分包人的金額；業主完成審核和批復工作后，通知總承包人和分包人，如總承包人和分包人對業主的審核通知無異議，業主應于7日內向總承包人和分包人分別出具付款證書和付款通知書，除非合同另有約定，業主應在每次月度付款中支付分包人已完工程價款的80%，辦理完竣工結算后40天內支付至竣工結算總價的90%，剩余10%作為質量保證金，在工程移交滿12個月并達到質量合格標準后40天內支付質量保證金的50%，滿24個月后一次性結清剩余質量保證金；如果業主未能在約定時間內付款，分包人有權得到未付款額自應付之日起至實際支付日止的利息補償。除非分包合同中另有規定，用于計算該利息的利率應按中國人民銀行發布的同期存款利率計算。涉及工程保修，分包人應對本分包合同工程承擔質量保修責任，工程保修期2年、防水工程為5年，保修期限自整體工程精裝修驗收合格之日起開始計算；工程保修期屆滿，分包人完全履行了保修義務，保修期限內發生的工程質量問題已得到解決并經業主和物業管理單位的書面認可，業主將按照合同約定向分包人退還質量保證金；經業主授權的物業管理單位以適當方式通知分包人后，如果分包人未能在物業管理單位要求的時間內按照本條約定履行其保修義務，物業管理單位在征得業主同意后，可以委托他人按照分包合同約定的要求進行缺陷修復。在不限制物業管理單位采取其他方式獲得補償的情況下，所發生的費用可以從質量保證金中扣除，同時物業管理單位應當以書面形式將這種情況通知業主及分包人”。“涉及工藝檢驗，對于按分包合同約定必須進行檢查和檢驗的施工工序及其工藝，分包人應同總承包人和監理商定對其檢查和檢驗的時間。分包人應提前24小時通知總承包人和監理準備參加此類檢查和檢驗。分包合同中規定的任何隱蔽工程或中間驗收部位，在被覆蓋、包裝或隱蔽之前，必須經過檢驗并得到總承包人和監理的批準。”第一冊中的《工程規范和技術說明》約定如下內容：“衛生間防水層：所有淋浴房地面鋪裝面層之前，再做2道1.5ｍｍ厚聚氨酯防水層；淋浴房區域內管道包封部位墻面1.8米高2道1.5ｍｍ厚聚氨酯防水層；所有衛生間門口處防水層卷至過門石中間部位；以上防水做法要考慮施工搭接寬度不小于相關規范要求。以上部分的二次防水均由精裝修分包人負責施工”。
2012年9月1日，金碧公司施工的天津萬通新城東路項目（二期）Ｂ1、Ｂ2號樓精裝修工程，通過監理單位、總包單位、建設單位三方驗收，驗收結論：符合施工驗收規范及圖紙設計要求，達到合同約定的質量標準。
2013年9月，萬通公司向金碧公司下發工作聯系單，提及“新城東路項目（二期）Ｂ1、Ｂ2號樓戶內衛生間滲漏和衛生間周邊區域返潮事宜”，要求金碧公司組織維修并參與業主賠付談判，否則將指派第三方單位組織維修，由此產生的責任和費用由金碧公司承擔，相關費用將從工程質量保證金中扣除。金碧公司簽收前述通知，但未予配合。
2014年1月，金碧公司（施工單位）與萬通公司（建設單位）辦理了“天津萬通新城東路項目（二期）Ｂ1、Ｂ2號樓精裝修分包工程結算”，結算價款21299096元。
2014年3月20日，萬通公司向中建一局發出《關于萬通新城東路項目（二期）1、2號樓精裝修問題的通知》，內容：“鑒于金碧公司承攬的萬通新城東路項目二期1、2號樓精裝修工程維修和賠償費用預計將超出預留的質保金，我公司將中止貴司精裝分包合同項下金碧公司付款的一切事宜，并中止支付與金碧公司有關的中期第100期付款證書剩余款額”。
中建一局接到上述涉及精裝修質量問題的通知后，曾派項目人員至工程現場進行了查勘，因主張防水滲漏系金碧公司施工質量問題，中建一局提出由萬通公司聯系金碧公司進行維修。金碧公司接到萬通公司通知后，指派工程人員至滲漏房屋現場。金碧公司對漏水原因判定不予認可，隨即拒絕了萬通公司的修繕及賠償要求。
另查，審理中，各方確認，中建一局負責新城東路項目（二期）Ｂ1、Ｂ2號樓衛生間的初裝修，基礎防水施工范圍包括淋浴區、洗臉池及衛生間地面，但不含過門石區域（預留面積1200ｍｍ×150ｍｍ），交付標準毛坯；金碧公司負責衛生間淋浴區的二次防水及過門石區域的防水施工。
施工洽商單記載金碧公司的施工要求：“Ｂ1樓、Ｂ2樓衛生間（主衛、客衛）地面防水的做法：淋浴區，過門石地面1:3水泥砂漿找平層，滿刷雙層聚氨酯防水涂料，厚度1.5ｍｍ；淋浴區地面防水卷至地面磚水泥砂漿層側邊（高度80ｍｍ），墻面上返1800ｍｍ；過門石防水卷至木地板及石材水泥砂漿層側邊（高度40ｍｍ），門副框300ｍｍ高度內涂刷防水涂料兩遍”。
中建一局出示證據，顯示其施工新城東路項目（二期）Ｂ1、Ｂ2號樓，通過了監理組織的隱蔽工程檢查驗收。
萬通公司出示證據顯示，新城東路項目（二期）Ｂ1、Ｂ2號樓112戶住宅，自2013年開始先后有53余戶業主因衛生間防水滲漏、返潮問題，影響房屋居住使用，其中近10戶業主與萬通公司呈訟。上述房屋，萬通公司已委托案外人天津市南洋裝飾工程公司等第三方修繕51戶，維修完畢后，房屋不再漏水。另，由中建一局基礎施工，案外人負責精裝施工的Ｂ3號樓，也存在不同程度的衛生間防水滲漏、返潮問題。
在原一審審理期間，萬通公司申請對尚未開始修復的Ｂ1-1-2102室、Ｂ2-1-1901室房屋及已修復的51戶房屋，進行漏水原因鑒定，各方共同選定天津元旭工程咨詢管理有限公司作為鑒定機構。經天津元旭工程咨詢管理有限公司現場勘查，Ｂ1-1-2102室滲漏區域為衛生間過門石附近，通道區域的地板受潮，水痕已干燥；Ｂ2-1-1901室房屋滲漏，導致樓下Ｂ2-1-1801衛生間石膏吊頂被浸泡，水漬明顯，水痕干燥。元旭公司答復：Ｂ1-1-2102室、Ｂ2-1-1901室及樓下受損1801室房屋，因漏水痕跡已干燥，均不具備進行漏水原因鑒定的客觀條件；實際修復的房屋，因原始現場未保留，無法進行漏水原因鑒定；涉及房屋漏水原因，需根據室內情況進行具體確定，同一戶型、同一樓層的漏水原因，不能代表對住宅小區的整體漏水原因判斷；因此，本案所涉工程現場，不具備漏水原因鑒定的客觀條件。另，天津元旭工程咨詢管理有限公司于2018年6月12日出具《開發區萬通華府二期檀華園2-1901衛生間防水工程鑒定報告》，鑒定結論為：總包單位施工的初裝修防水層基本符合圖紙設計要求，精裝修單位分包工程施工的衛生間淋浴區及過門石地面沒有進行聚氨酯防水層涂膜施工，不符合合同及施工洽商單約定，于同日出具《開發區萬通華府二期檀華園1-2102衛生間防水工程鑒定報告》，鑒定結論為：總包單位施工的初裝修防水層基本符合圖紙設計要求，精裝修單位分包工程施工的衛生間淋浴區、過門石地面及淋浴房管道包封部位沒有進行聚氨酯防水層涂膜施工，不符合合同及施工洽商單約定。
另，萬通公司因涉案房屋漏水問題賠償業主共計3814367.55元，因維修涉案房屋漏水問題發生維修費用3833995元。
又，金碧公司與萬通公司、中建一局曾因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糾紛呈訟，一審法院于2016年8月22日作出（2015）濱功民初字第3625號民事判決，該生效判決支持了金碧公司關于工程進度款630702元的訴訟請求，以質保金2129910元的給付條件尚未成就為由，駁回了金碧公司的相關訴請。該案審理中，涉及漏水原因，金碧公司主張系萬通公司設計缺陷、入住業主自行維修、中建一局基礎防水不合格等綜合原因所致，萬通公司強調屬于中建一局與金碧公司的混合過錯，金碧公司系主要責任單位，中建一局則認為金碧公司防水施工存在質量問題，也不排除萬通公司設計瑕疵因素。
一審法院認為，本案爭議焦點為：萬通新城東路項目（二期）Ｂ1-Ｂ2號樓精裝修工程衛生間漏水返潮的原因分析及責任承擔。萬通新城東路項目（二期）Ｂ1-Ｂ2號樓衛生間工程，由總包方中建一局負責整體防水的基礎施工，分包方金碧公司在基礎防水完成后進行二次防水施工，施工區域為衛生間淋浴區；衛生間過門石區域由中建一局預留，具體防水施工由金碧公司獨立完成。涉案施工雖經隱蔽工程驗收并于2012年9月1日通過竣工驗收，但隱蔽工程驗收及竣工驗收僅為工程質量合格的初步證據，保修期內自2013年開始先后有53戶業主因衛生間防水滲漏、返潮問題影響房屋居住使用，足以證實Ｂ1-Ｂ2號樓衛生間防水施工存在質量問題。結合案外人負責精裝施工的Ｂ3號樓也存在衛生間防水滲漏、返潮現象，根據生活經驗法則，可以認定金碧公司及中建一局就涉案Ｂ1-Ｂ2號樓衛生間工程的防水施工存在質量問題。雖然，天津元旭工程咨詢管理有限公司出具的《開發區萬通華府二期檀華園2-1901衛生間防水工程鑒定報告》、《開發區萬通華府二期檀華園1-2102衛生間防水工程鑒定報告》的鑒定結論均確認總包單位施工的初裝修防水層基本符合圖紙設計要求，精裝修單位分包工程施工的部位沒有進行聚氨酯防水層涂膜施工，不符合合同及施工洽商單約定，但該鑒定報告并非對所有出現漏水房屋防水工程進行鑒定的結論，僅是對檀華園2-1901、1-2102衛生間防水工程的鑒定結論，該鑒定結論不能適用涉案所有房屋出現漏水的情形，也無法確認涉案所有房屋出現漏水的原因，況且，鑒定結論中提及的聚氨酯防水層涂膜施工內容均包含在中建一局（第一次防水）和金碧公司（第二次防水）各自的施工內容中，鑒定結論中描述的總包單位施工的初裝修防水層基本符合圖紙設計要求，并不意味中建一局的防水工程不存在質量問題，如果中建一局施工的第一次防水工序質量完全過關，即便沒有第二次防水，涉案房屋的衛生間也不會出現漏水情況。因此，金碧公司與中建一局對于涉案房屋漏水均有過錯，均應當承擔相應責任，具體至金碧公司與中建一局責任比例承擔問題，中建一局防水施工不合格系衛生間漏水返潮的原因之一，現有證據亦不能排除金碧公司防水施工質量問題。2013年9月，萬通公司即要求金碧公司協助解決衛生間滲漏和周邊區域返潮問題，金碧公司未予配合。2014年3月，萬通公司再次要求金碧公司解決上述問題時，金碧公司亦未配合維修或提出通過第三方專業機構查找漏水原因的抗辯，直至2015年3月萬通公司商請案外人天津市南洋裝飾工程公司進行維修施工。金碧公司怠于履行協助及減損義務，對涉案損失發生，負有一定責任。綜上，根據公平原則和誠實信用原則予以衡量，一審法院認定金碧公司與中建一局，對萬通新城東路項目（二期）Ｂ1-Ｂ2號樓衛生間工程防水滲漏、返潮問題所造成的損失各自承擔50%的賠償責任。因萬通公司至今發生賠償房屋業主款項及因維修費用共計7648362.55元，按照50%比例計算，金碧公司應當承擔的責任數額為3824181.28元，已經超過金碧公司主張的質保金數額，因此，對于金碧公司主張質保金及利息的訴請內容，一審法院不予支持。
綜上，一審法院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六十條第一款之規定，判決：“駁回原告北京金碧筑業裝飾工程技術有限公司的訴訟請求。案件受理費26198元，保全費5000元，共計31198元，由原告負擔。”
二審審理期間，當事人沒有提交新證據。本院二審經審理查明的事實與一審法院查明的事實一致，本院對一審查明的事實予以確認
判決結果
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二審案件受理費63591.45元，由上訴人北京金碧筑業裝飾工程技術有限公司負擔26198元，由上訴人中國建筑一局（集團）有限公司負擔37393.45元。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合議庭
審判長李權
審判員張春耀
審判員李興明
二〇二〇年十一月十三日
法官助理周昊
書記員梁略
判決日期
2020-11-1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