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訴人北京清新騰飛物資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清新公司）、上訴人李碩均因與被上訴人北京澤通水務建設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澤通公司）、原審第三人北京惠德混凝土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惠德公司）買賣合同糾紛一案，不服北京市房山區(qū)人民法院（2021）京0111民初1073號民事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于2021年5月19日立案后，依法適用獨任制普通程序，公開開庭進行了審理。上訴人清新騰飛公司、原審第三人惠德公司的共同委托訴訟代理人付作莊、姚丹，上訴人李碩，被上訴人澤通公司的委托訴訟代理人雷云華到庭參加訴訟。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李碩等與北京澤通水務建設有限公司買賣合同糾紛二審民事判決書
案號：（2021）京02民終7722號
判決日期：2021-06-03
法院：北京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
訴訟參與人信息
案件基本情況
清新公司上訴請求：1.撤銷一審判決第一、二項，依法改判澤通公司向清新公司支付貨款1343740元及賠償逾期付款損失，李碩承擔連帶責任；2.本案訴訟費用、保全費用由澤通公司、李碩承擔。事實和理由：1.一審法院認定“李碩并不具有代表澤通公司的權利外觀，惠德公司并非善意、無過失地相信李碩具有代表權，李碩相關行為的后果不應由澤通公司承擔，惠德公司與澤通公司并未建立混凝土買賣的合同關系”的事實認定不清。惠德公司與澤通公司存在混凝土買賣合同的關系。澤通公司是涉案住宅混合公建項目ＣＦＧ樁的施工單位，惠德公司了解該項目的總包和施工方情況。清新公司在一審訴訟中提交的“預拌混凝土運輸單”證明澤通公司與惠德公司之間存在合法的混凝土買賣合同關系。該工程的3份混凝土小票結算單的抬頭是“澤通公司小票結算單”，李碩是在甲方澤通公司的“負責人簽字”處簽名，李碩也是在甲方2013年5月2日《確認函》的澤通公司的“負責人簽字”處簽名。這些都能證明惠德公司有理由相信李碩是代表澤通公司履行職務行為。根據一審訴訟中澤通公司提供的李碩收款“收條”，清新公司認為本項目實際情況應該是李碩借用澤通公司的資質進行施工的“掛靠”行為，因李碩個人沒有混凝土澆筑的施工資質，該澆筑工程對外只能以澤通公司名義施工。2013年8月16日，李碩代表澤通公司交付的300000元混凝土款也是一張澤通公司的支票。一審期間澤通公司答辯稱該工程項目“分包”給李碩是不能成立的。如果該項目確實是澤通公司“分包”給李碩個人施工，這也是違反法律的無效民事法律行為，不受法律保護，對惠德公司不具有法律約束力。2.澤通公司應對拖欠惠德公司混凝土款承擔給付義務，李碩應承擔連帶責任。澤通公司是本案混凝土買賣合同的購貨方和工程的既得利益者，應當承擔支付拖欠惠德公司混凝土款的法律義務。澤通公司與惠德公司之間已形成了混凝土買賣合同關系，李碩作為項目負責人，以其個人名義多次出具欠條提供擔保的行為不違反法律規(guī)定，李碩承擔連帶責任符合法律規(guī)定。
李碩辯稱，不同意清新公司的上訴請求。
澤通公司辯稱，同意一審判決，不同意清新公司上訴請求。澤通公司不是適格被告，清新公司、惠德公司均與澤通公司沒有合同關系，李碩并非澤通公司工作人員，也沒有任何授權性文件。本案合同簽訂、履行均是李碩個人行為，與澤通公司無關。
惠德公司述稱，同意清新公司的意見。
李碩上訴請求：撤銷一審判決第一項，依法改判李碩少給付清新公司10000元。事實和理由：1.一審法院認定“李碩并不具有代表澤通公司的權利外觀，惠德公司并非善意、無過失地相信李碩具有代表權，李碩相關行為的后果不應由澤通公司承擔，惠德公司與澤通公司并未建立混凝土買賣的合同關系”是錯誤的。澤通公司與惠德公司之間已經建立了混凝土買賣的合同關系。澤通公司是涉案住宅混合公建項目ＣＦＧ樁項目的施工單位。因李碩個人沒有施工資質，澤通公司同意李碩以“分包”方式掛靠澤通公司對外從事經營活動。該部分混凝土澆筑工程資料也是以澤通公司名義上報給總包方和建設單位。李碩以澤通公司名義從惠德公司購買的混凝土，“預拌混凝土運輸單”能夠證明。李碩在整個ＣＦＧ樁澆筑工程中，施工過程必須接受澤通公司管理人員的監(jiān)管。李碩在混凝土小票結算單上澤通公司的“負責人簽字”處簽名，是代表澤通公司的職務行為，不是個人行為。李碩是以澤通公司名義購買惠德公司混凝土的，李碩的行為后果應由澤通公司承擔。2.李碩對惠德公司貨款及逾期付款損失不應承擔連帶責任。李碩在多張欠條上的簽名是代表澤通公司的職務行為，不是擔保行為，同時因則澤通公司未與李碩結算，因此李碩不應承擔連帶責任。
清新公司辯稱，不同意李碩的上訴請求，認可李碩陳述的澤通公司與惠德公司建立了買賣合同關系。
澤通公司辯稱，同意一審判決，李碩的上訴請求與澤通公司無關。
惠德公司述稱，同意清新公司的意見。
清新公司向一審法院起訴請求，請求判令：1.澤通公司、李碩向清新公司支付貨款1343740元；2.澤通公司、李碩向清新公司支付自2013年8月16日至貨款全部付清之日的逾期付款違約金（以1343740元為基數，以2013年8月中國人民銀行同期貸款一年期年利率6%上浮50%為標準）；3.訴前保全申請費5000元、保全保險費2500元由澤通公司、李碩負擔。
一審法院認定事實：澤通公司為案涉住宅混合公建項目的施工單位。澤通公司將其中的ＣＦＧ樁混凝土澆筑工程分包給李碩施工，雙方未簽訂書面分包合同，尚未進行工程結算。2013年1月至2014年7月間，澤通公司陸續(xù)向李碩給付了工程款，其中2013年8月16日給付的300000元系以轉賬支票方式給付，支票號為27542958。
在ＣＦＧ樁混凝土澆筑工程施工過程中，惠德公司向項目工地運送了混凝土，惠德公司未就此簽訂買賣合同。李碩稱，混凝土的購買系由其聯系，曾向惠德公司表明其負責ＣＦＧ樁項目，但沒有提到其與澤通公司的關系?；莸鹿竟┴浐螅畲T以澤通公司的名義與惠德公司簽訂了《確認函》?！洞_認函》內容為：“北京澤通水務建設有限公司（房山良鄉(xiāng)高教區(qū)中央設施區(qū)西區(qū)北側住宅混合公建項目ＣＦＧ樁）共用混凝土標號Ｃ20，方量5132ｍ？？，共計金額1642040元整，大寫金額：壹佰陸拾肆萬貳仟零肆拾元整，Ｃ30，方量5ｍ？？，共計金額1700元整，大寫金額：壹仟柒佰元整，總計1643740元整，大寫金額：壹佰陸拾肆萬叁仟柒佰肆拾元整。茲此確認，金額無誤”。該《確認函》中列明的甲方為“北京澤通水務建設有限公司”，但未加蓋澤通公司印章，李碩以負責人身份簽字，乙方加蓋惠德公司印章，陳萬俊以負責人身份簽字，落款時間2013年5月2日。
李碩在2013年8月16日收到澤通公司以轉賬支票形式支付的300000元工程款后，將其用于支付混凝土貨款。清新公司在訴訟中提供的2013年8月16日銀行進賬單顯示：付款人為澤通公司，收款人為清新公司，支票號為27542958，金額為300000元。
李碩出具落款時間為2016年8月1日的欠條，內容為：“已付款30萬，截至2016年8月1日欠劉清樹攪拌站混凝土款：1343740元（大寫壹佰叁拾肆萬叁仟柒佰肆拾元正）”。李碩出具落款時間為2017年10月16日的欠條，內容為：“截至2017年10月16日我李碩欠北京清新騰飛物資有限公司（劉清樹攪拌站）混凝土款：1343740元（壹佰叁拾肆萬叁仟柒佰肆拾元正）”。李碩出具落款時間為2019年5月9日的欠條，內容為：“截至2019年5月9日我李碩欠北京清新騰飛物資有限公司劉清樹攪拌站混凝土款1343740元（大寫：壹佰叁拾肆萬叁仟柒佰肆拾元正）”。李碩出具落款時間為2020年7月1日的欠條，內容為：“截至2020年7月1日我李碩欠北京清新騰飛物資有限公司劉清樹攪拌站混凝土款1343740元（大寫：壹佰叁拾肆萬叁仟柒佰肆拾元正）”。
2020年10月10日，惠德公司（甲方）與清新公司（乙方）簽訂《債權轉讓協議》，內容為：“甲方與北京澤通水務建設有限公司2013年度因‘房山良鄉(xiāng)高教區(qū)中央設施區(qū)西區(qū)北側住宅混合公建項目ＣＦＧ樁’供應混凝土，2013年5月2日經雙方結算，混凝土款總金額為1643740元。2013年8月16日，北京澤通水務建設有限公司付款300000元，尚欠款1343740元至今未付?，F甲乙雙方協商一致達成該債權轉讓協議：一、甲方同意將其2013年5月2日與北京澤通水務建設有限公司‘房山良鄉(xiāng)高教區(qū)中央設施區(qū)西區(qū)北側住宅混合公建項目ＣＦＧ樁’項目拖欠混凝土款的債權全部轉讓給乙方。二、甲乙雙方確認：截至2013年8月16日，北京澤通水務建設有限公司尚欠混凝土款本金1343740元。三、本協議自甲、乙雙方蓋章并向北京澤通水務建設有限公司送達債權轉讓通知之日起生效”。
對于李碩書寫的欠條中涉及的劉清樹攪拌站，李碩稱其不清楚該攪拌站與清新公司和惠德公司間的關系，系陳萬俊讓其書寫欠清新公司、劉清樹攪拌站混凝土款的內容。清新公司稱，劉清樹攪拌站屬清新公司，陳萬俊為惠德公司負責人，欠條內容為陳萬俊讓李碩書寫的，欠條所涉款項和李碩與惠德公司結算的混凝土款為同一筆。清新公司稱，劉清樹曾為清新公司和惠德公司的實際控制人，因“沒有考慮這么多”，故讓李碩在欠條中寫明欠清新公司、劉清樹攪拌站混凝土款；后來兩家公司股東發(fā)生變更，劉清樹不再是惠德公司實際控制人，所以簽訂了債權轉讓的協議，將惠德公司的債權轉讓給了清新公司。清新公司未提供證據對其陳述的上述內容進行證明。
一審法院另查明，清新公司于2020年10月22日向法院提出財產保全申請，要求凍結澤通公司的銀行存款2210452元，陽光財產保險股份有限公司北京分公司向法院出具擔保函。法院于2020年10月22日出具（2020）京0111財保188號民事裁定書，凍結澤通公司的存款2210452元，清新公司支付保全申請費5000元，保全保險費2500元。
一審法院認為，在案涉住宅混合公建項目ＣＦＧ樁混凝土澆筑工程的施工過程中，惠德公司向項目工地運送了混凝土。惠德公司認為該混凝土買賣合同的買受人為澤通公司，并主張其將對澤通公司享有的貨款債權轉讓給清新公司。清新公司在本案中以債權受讓人的身份要求澤通公司給付混凝土貨款并支付逾期付款違約金，同時認為李碩多次以個人身份出具欠條，具有對貨款和違約金的給付義務承擔連帶保證責任的意思表示，因此要求李碩與澤通公司共同承擔給付義務。綜合雙方當事人的訴辯意見，并結合相關證據和事實，本案主要爭議焦點為：惠德公司是否善意、無過失地相信李碩具有代表澤通公司訂立混凝土買賣合同的代理權，李碩行為的后果是否應由澤通公司承擔。對此，一審法院作如下分析：
首先，李碩不是澤通公司的工作人員，澤通公司系將其承包工程的一部分即ＣＦＧ樁混凝土澆筑工程分包給李碩施工，雙方為工程分包的法律關系。其次，李碩并不持有表明其具有代理權的文件或憑證，惠德公司雖將混凝土運送至項目工地，但其作為商事活動主體，應當知道存在李碩以分包人等身份在現場施工的可能性，但惠德公司并未提供證據證明其以合理的方式對李碩能否代表澤通公司的問題進行了核實和確認。最后，混凝土買賣合同的業(yè)務洽談、貨物簽收、價款確認等，均是由李碩與貨物出賣人完成。在合同訂立和履行各環(huán)節(jié)均無能夠直接體現澤通公司意思表示的文件。付款人為澤通公司的轉賬支票，亦是在惠德公司已經完成了供貨義務，并與李碩就供應的全部混凝土的數量和價款進行確認后才由李碩用于支付貨款的，該轉賬支票亦不能成為李碩具有代理權的外觀。綜上所述，李碩并不具有代表澤通公司的權利外觀，惠德公司并非善意、無過失地相信李碩具有代理權，李碩相關行為的后果不應由澤通公司承擔，惠德公司與澤通公司并未建立混凝土買賣的合同關系。清新公司主張其受讓了惠德公司對澤通公司的相關債權，要求澤通公司給付貨款和逾期付款違約金的訴訟請求，缺乏事實和法律依據，法院不予支持。
李碩作為案涉ＣＦＧ樁混凝土澆筑工程的實際施工人，與惠德公司建立并履行了混凝土買賣合同，并且多次出具欠條明確表明其個人欠付1343740元的混凝土貨款，李碩負有案涉混凝土貨款的給付義務。本案中，清新公司、惠德公司和李碩對債權數額和債權轉讓的事實均無異議，李碩亦表示同意給付貨款，法院對清新公司要求李碩給付貨款1343740元的訴訟請求予以支持。
債權人轉讓債權的，受讓人取得與債權有關的從權利。李碩與惠德公司未對貨款給付時間和逾期付款違約金進行約定，在雙方的《確認函》和李碩出具的欠條中亦未涉及相關內容。清新公司主張的自2013年8月16日起參照貸款罰息利率計算的逾期付款違約金，實質屬因李碩逾期付款產生的損失賠償問題。依據法律相關規(guī)定，當事人就合同履行期限約定不明確的，債務人可以隨時履行，債權人也可以隨時要求履行，但應當給對方必要的準備時間。李碩與惠德公司于2013年5月2日簽訂《確認函》，對貨款金額進行了最終確認。清新公司在本案中將逾期付款起算點確定為2013年8月16日，符合法律規(guī)定，法院予以支持?！蹲罡呷嗣穹ㄔ宏P于審理買賣合同糾紛案件適用法律問題的解釋》（法釋〔2012〕8號）第二十條第四款規(guī)定，買賣合同沒有約定逾期付款違約金或者該違約金的計算方法，出賣人以買受人違約為由主張賠償逾期付款損失的，人民法院可以中國人民銀行同期同類人民幣貸款基準利率為基礎，參照逾期罰息利率標準計算。一審法院根據合同履行情況，對自2013年8月16日起以同期銀行貸款利率1.3倍標準確定的逾期付款損失予以支持。對清新公司訴訟請求的過高部分，不予支持。
基于前述分析，清新公司并不享有對澤通公司的貨款債權。清新公司因對澤通公司申請訴前財產保全支付保全申請費和保全擔保費，其要求澤通公司和李碩承擔該費用的主張，缺乏依據，法院不予支持。
據此，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四十九條、第六十一條、第六十二條、第七十九條、第八十一條，《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買賣合同糾紛案件適用法律問題的解釋》（法釋〔2012〕8號）第二十條，《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時間效力的若干規(guī)定》第一條規(guī)定，判決：一、李碩于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向北京清新騰飛物資有限公司給付貨款1343740元并給付逾期付款損失（以中國人民銀行同期同類貸款基準利率的1.3倍為標準，自2013年8月16日計算至2019年8月19日；以中國人民銀行授權全國銀行間同業(yè)拆借中心公布的一年期貸款市場報價利率的1.3倍為標準，自2019年8月20日計算至貨款實際給付之日）；二、駁回北京清新騰飛物資有限公司的其他訴訟請求。如果未按判決指定的期間履行給付金錢義務，應當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五十三條規(guī)定，加倍支付遲延履行期間的債務利息。
二審中，當事人沒有提交新的證據。本院對一審法院查明的事實予以確認
判決結果
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二審案件受理費8508元，由北京清新騰飛物資有限公司負擔8458元，由李碩負擔50元。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合議庭
審判員陳洋
二〇二一年五月二十五日
法官助理王若凈
書記員張曉雪
判決日期
2021-06-0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