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訴人中國鐵路濟南局集團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濟南鐵路局）因與被上訴人趙大同、徐愛蘭、馬憲芬、趙丹、趙傳業健康權糾紛一案，不服濟南市天橋區人民法院（2019）魯0105民初2031號民事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于2019年12月10日立案后，依法組成合議庭進行了審理。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中國鐵路濟南局集團有限公司、趙大同等健康權糾紛民事二審民事判決書
案號：（2019）魯01民終12034號
判決日期：2021-10-12
法院：山東省濟南市中級人民法院
訴訟參與人信息
案件基本情況
濟南鐵路局上訴請求：1.撤銷一審判決，依法改判濟南鐵路局不承擔賠償責任；2.一、二審案件受理費由趙大同、徐愛蘭、馬憲芬、趙丹、趙傳業負擔。事實和理由：一、一審判決適用法律錯誤。一審判決依據《民法通則》第126條規定做出判決是錯誤的。第126條明確規定：建筑物或者其他設施以及建筑物上的擱置物、懸掛物發生倒塌、脫落、墜落造成他人損害的，它的所有人或者管理人應當承擔民事責任，但能夠證明自己沒有過錯的除外。適用該條的前提僅限于建筑物或其他設施發生倒塌、脫落、墜落，而涉案限高防護架并沒有發生倒塌、脫落、墜落，因此本案明顯不適用《民法通則》第126條。該條是物件損害責任的法律依據，但物件損害責任的構成要件首先是存在物件致害行為，即出現物件倒塌、脫落、墜落的情形，沒有上述情形則不屬于物件損害責任的范疇。物件損害責任的歸責不同于一般侵權責任，其適用過錯推定責任，要求物件所有人或管理人證明自己沒有過錯才能排除責任。本案不屬于物件損害責任，一審法院錯誤地適用《民法通則》第126條，無疑加重了濟南鐵路局的舉證責任，侵犯了濟南鐵路局的合法權益。
二、一審判決以涉案限高防護架背面未涂警示漆要求濟南鐵路局承擔責任不符合常理。首先，根據國家強制性標準《道路交通標志和標線》（ＧＢ5768-2009），警告標志、禁令標志和指示標志都是按照正常行駛的方向設置，沒有規定背面也要有標志，一審法院“背面要有警示漆”的說法沒有法律依據。其次，根據常理，不論是普通道路還是高速公路，不論是交通標志還是交通燈，沒有專門為逆向行駛設置警示標志的。最后，涉案限高防護架的背面僅有小部分沒有刷漆，而造成事故的原因是趙廣杰逆向行駛，背面是否刷油漆與本次事故沒有因果關系，不應作為濟南鐵路局承擔責任的理由。綜上所述，一審判決違背眾所周知的事實，適用明顯不符合本案的法律，已嚴重侵害了濟南鐵路局的合法權益。
趙大同、徐愛蘭、馬憲芬、趙丹、趙傳業辯稱，一審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請求二審法院依法駁回濟南鐵路局上訴請求，維持原判。一、一審法院適用法律正確。案涉限高桿屬于濟南鐵路局鐵路安全保護區內的構筑物，其所有權及管理權屬于濟南鐵路局。依據《民法通則》126條及《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人身損害賠償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16條第（一）項規定,構筑物因維護、管理瑕疵致人損害，適用過錯推定責任原則，所有人或者管理人不能證明自己無過錯的，應當承擔民事責任。物件致人損害歸責的基礎在于物件所有人、管理人維護、管理義務的瑕疵，并未限定于因管理維護瑕疵致使物件倒塌、脫落、墜落的情形。濟南鐵路局未就其設置限高桿時按照《公路安全保護條例》相關依法申請，提供相關技術標準、規范要求的設計和施工方案，保障公路質量和安全的技術評價報告等提供證據；事發時限高桿橫梁及立柱南側有黑黃相間警示條紋，立柱前方有防撞桶，而北面既沒有涂警示漆也未設置防撞桶，才導致趙廣杰未能及時發現并直接撞擊北面側柱死亡的嚴重后果。濟南鐵路局不能證明其對限高桿盡到了設置、管理和維護義務，應承擔相應的責任。濟南鐵路局稱其無義務在限高桿北側涂警示漆，既無法律依據也與事實不符。交通法律法規禁止逆行、超速、闖紅燈等，不等于違法現象就不會發生。事發路段由于道路設計不方便附近居民的出行，因此逆行現象較為普遍。該路段事故頻發，限高桿也多次被碰撞，濟南鐵路局對于該路段的特殊路況，應當預見到存在重大安全隱患，理應更加謹慎，采取措施避免危害后果的發生，保護好人民群眾的財產和安全，而不應該采取放任心理“逆行違法，后果自負”。在本案事故發生后，案涉限高桿又發生過兩起碰撞事故導致限高桿被撞斷，濟南鐵路局現在已對限高桿整體南北兩側均涂刷了警示條文，也能說明其對限高桿的設計規范是明知的，之前是存在管理維護瑕疵的。綜上，濟南鐵路局對所有和管理的設施未提供證據證明已盡到設置、管理和維護義務，應承擔相應的法律責任。一審判決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
趙大同、徐愛蘭、馬憲芬、趙丹、趙傳業向一審法院起訴請求：1、判令濟南鐵路局賠償趙大同、徐愛蘭、馬憲芬、趙丹、趙傳業死亡賠償金790900元、喪葬費35100元、扶養費61995元、醫療費21204.14元、護理費4104元、伙食補助費2300元、營養費2000元、交通費2000元；2、判令濟南鐵路局支付精神損害賠償金5萬元；3、案件受理費由濟南鐵路局負擔。
一審法院認定事實：2018年12月8日17時37分，趙廣杰駕駛電動自行車沿章丘區世紀東路由北向南行駛至鐵路立交橋東側輔道時，碰撞限高桿側柱受傷。事故發生后趙廣杰被送往章丘區中醫醫院治療，后轉往章丘區人民醫院治療，后經醫治無效于2018年12月31日死亡。趙大同、徐愛蘭系趙廣杰父母，趙傳業、趙丹系趙廣杰子女，馬憲芬系趙廣杰配偶。趙大同、徐愛蘭、馬憲芬、趙丹、趙傳業系趙廣杰的法定繼承人。雙方當事人爭議的問題是：一、侵權事實及責任的承擔。趙傳業、趙大同、徐愛蘭、趙丹、馬憲芬主張，章丘區世紀東路鐵路立交橋東側限高桿在事故發生時北面沒有黑黃相間警示漆，且無防撞箱，濟南鐵路局沒有按照安全設計規范進行設置，對限高桿的管理維護存在過錯，應當承擔賠償責任；濟南鐵路局稱，首先趙廣杰在發生事故時是逆向行駛，是違反交通法規的，造成碰撞限高桿的后果是其自身原因造成的，濟南鐵路局無過錯；其次，從趙傳業、趙大同、徐愛蘭、趙丹、馬憲芬提交的照片可看出涉案限高架的東端在距離路面1米高的綠化帶內，西端在機動車標志線外側，且設有防撞箱，限高架黃黑警示標志清晰，也有3.1米的限高標志，地面標志線清晰，說明涉案限高架未占用路面、達到了警示的要求，沒有問題。二、趙傳業、趙大同、徐愛蘭、趙丹、馬憲芬所主張的各項損失的數額及依據：1、醫療費21204.14元，趙傳業、趙大同、徐愛蘭、趙丹、馬憲芬提交120急救收費單1張、門診繳費憑證6張、醫院繳費票據6張予以證實。經質證，濟南鐵路局認為7298.91元已有保險公司報銷，趙傳業、趙大同、徐愛蘭、趙丹、馬憲芬并未實際支付，不應再計算在醫療費內，預交費無收據也不應作為醫療費認定。2、死亡賠償金790900元，趙傳業、趙大同、徐愛蘭、趙丹、馬憲芬提交章丘官莊礦業有限公司通知、工資計算表、勞動合同、房產證及契稅完稅憑證、結婚證各1份，證明趙廣杰具有公司職工身份、具有固定收入且在城鎮生活一年以上，按2018年山東省人均可支配收入39549元計算20年。經質證，濟南鐵路局認為趙廣杰的勞動合同是2015年簽訂的，沒有明確的合同期限，應提供相應的納稅證明；房產證是馬憲芬占50%的份額、趙傳業占50%份額，根據不動產證不能證明應當按城鎮標準計算；戶口本上是后來遷回到村里面去的，趙傳業、趙大同、徐愛蘭、趙丹、馬憲芬應當按農村標準計算，不應按城市標準計算。3、喪葬費35100元，趙傳業、趙大同、徐愛蘭、趙丹、馬憲芬按山東省2018年城鎮單位在崗職工年平均工資75125元／12個月＊6個月計算得出37562.5元。對此，濟南鐵路局對計算方式無異議。4、被撫養人生活費61995元，趙傳業、趙大同、徐愛蘭、趙丹、馬憲芬按2018年山東省城鎮居民人均消費支出24798元的標準，死者父母均75歲以上，均按5年計算，父母有四個子女，因此撫養費為24798＊10年／4得出。對此，濟南鐵路局對計算方式無異議，但認為應按農村標準計算。5、護理費4104元，趙傳業、趙大同、徐愛蘭、趙丹、馬憲芬按2017年山東省城鎮在崗職工平均工資62305／360天＊23天計算。對此，濟南鐵路局無異議。6、住院伙食補助費2300元，趙傳業、趙大同、徐愛蘭、趙丹、馬憲芬按國家機關一般工作人員出差伙食補助標準100元每天＊23天計算。對此，濟南鐵路局無異議。7、營養費2000元。趙傳業、趙大同、徐愛蘭、趙丹、馬憲芬未提交證據，請求法庭酌定。對此，濟南鐵路局認為數額過高。8、交通費2000元。趙傳業、趙大同、徐愛蘭、趙丹、馬憲芬未提交證據，請求法庭酌定。對此，濟南鐵路局認為數額過高。9、精神損害賠償金5萬元。趙傳業、趙大同、徐愛蘭、趙丹、馬憲芬未提交證據，請求法庭酌定。對此，濟南鐵路局認為數額過高。
一審法院認為，本案系侵權責任糾紛。本案所涉及的章丘區世紀東路鐵路立交橋東側限高桿屬鐵路安全保護區內的構筑物，其所有權及管理權屬濟南鐵路局。《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第一百二十六規定：建筑物或者其他設施以及建筑物上的擱置物、懸掛物發生倒塌、脫落、墜落造成他人損害的，它的所有人或者管理人應當承擔民事責任，但能夠證明自己沒有過錯的除外。《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人身損害賠償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十六條規定：下列情形，適用民法通則第一百二十六條的規定，由所有人或者管理人承擔賠償責任，但能夠證明自己沒有過錯的除外：（一）道路、橋梁、隧道等人工建造的構筑物因維護、管理瑕疵致人損害的…。本案中，從趙傳業、趙大同、徐愛蘭、趙丹、馬憲芬提交的照片可見，限高桿北面未涂刷黑黃相間的警示漆，濟南鐵路局未提供有效證據證明其對該限高桿的設置、管理、維護沒有過錯，故應對趙廣杰的死亡承擔民事賠償責任。《中華人民共和國侵權責任法》第二十六條規定，被侵權人對損害結果的發生也有過錯的，可以減輕侵權人的責任。事故發生時，趙廣杰系逆向行駛，對其死亡后果有重大過失，應當減輕濟南鐵路局的賠償責任，結合本案案情及雙方過錯程度，一審法院酌定由濟南鐵路局承擔百分之四十的賠償責任。關于趙傳業、趙大同、徐愛蘭、趙丹、馬憲芬主張的各項損失，一審法院結合其陳述及提交的證據、濟南鐵路局的質證意見以及相關法律規定，認定如下：1、關于醫療費，經審查，120急救收費單與價值40元的醫療費發票是同一筆費用，趙廣杰實際花費醫療費20049.29元，其中，中國人壽保險股份有限公司理賠的7298.91元，系趙廣杰購買商業保險所得到的理賠，不能因此免除侵權人的責任，故該筆費用不應扣除，濟南鐵路局應賠償數額為20049.29元的40%即8019.72元；2、關于死亡賠償金，趙傳業、趙大同、徐愛蘭、趙丹、馬憲芬主張的計算標準及方式均符合法律規定，一審法院予以認定，計算40%為316360元。3、關于喪葬費，趙傳業、趙大同、徐愛蘭、趙丹、馬憲芬主張的計算標準及方式均符合法律規定，一審法院予以認定，計算40%為14040元；4、關于被撫養人生活費61995元，根據趙傳業、趙大同、徐愛蘭、趙丹、馬憲芬陳述，趙大同系退休干部，有固定退休收入，趙傳業、趙大同、徐愛蘭、趙丹、馬憲芬主張其需撫養，證據不足，被撫養人僅徐愛蘭，扶養人為四個子女及配偶，故被扶養人生活費應為24798＊5年／5人等于24798元，計算40%為9919.2元。該項一并計入死亡賠償金項下，故死亡賠償金為326279.2元。5、關于護理費，趙傳業、趙大同、徐愛蘭、趙丹、馬憲芬主張趙廣杰生前需護理期限23天，按照2017年山東省城鎮在崗職工平均工資62305元計算，對此濟南鐵路局無異議，一審法院予以認可，計算40%為1641.6元；6、關于住院伙食補助費，趙傳業、趙大同、徐愛蘭、趙丹、馬憲芬按照國家機關一般工作人員出差伙食補助標準100元計算23天，對此濟南鐵路局無異議，一審法院予以認可，計算40%為920元；7、關于營養費，趙傳業、趙大同、徐愛蘭、趙丹、馬憲芬未提交證據，一審法院根據趙廣杰傷情酌定690元，計算40%為276元；8、關于交通費，根據法律規定，交通費系受害人及必要的陪護人員因住院治療及復診所花費的必要交通費用，根據趙廣杰治療情況，一審法院酌情支持其交通費800元，計算40%，為320元。9、關于精神損害賠償金，趙廣杰因本次事故去世，給其親屬造成較大精神創傷，應當予以撫慰，但趙傳業、趙大同、徐愛蘭、趙丹、馬憲芬主張數額過高，一審法院綜合考慮濟南鐵路局的過錯程度酌情支持精神損害撫慰金2萬元。綜上，為保護當事人合法權益，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侵權責任法》第十六條、第二十二條、第二十六條，《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第一百二十六條、《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人身損害賠償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十六條，《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四十二條規定，判決：一、中國鐵路濟南局集團有限公司于判決生效之日起10日內賠償趙傳業、趙大同、徐愛蘭、趙丹、馬憲芬醫療費8019.72元；二、中國鐵路濟南局集團有限公司于判決生效之日起10日內賠償趙傳業、趙大同、徐愛蘭、趙丹、馬憲芬死亡賠償金326279.2元；三、中國鐵路濟南局集團有限公司于判決生效之日起10日內賠償趙傳業、趙大同、徐愛蘭、趙丹、馬憲芬喪葬費14040元；四、中國鐵路濟南局集團有限公司于判決生效之日起10日內賠償趙傳業、趙大同、徐愛蘭、趙丹、馬憲芬護理費1641.6元；五、中國鐵路濟南局集團有限公司于判決生效之日起10日內賠償趙傳業、趙大同、徐愛蘭、趙丹、馬憲芬住院伙食補助費920元；六、中國鐵路濟南局集團有限公司于判決生效之日起10日內賠償趙傳業、趙大同、徐愛蘭、趙丹、馬憲芬營養費276元；七、中國鐵路濟南局集團有限公司于判決生效之日起10日內賠償趙傳業、趙大同、徐愛蘭、趙丹、馬憲芬交通費320元；八、中國鐵路濟南局集團有限公司于判決生效之日起10日內賠償趙傳業、趙大同、徐愛蘭、趙丹、馬憲芬精神損害撫慰金2萬元。案件受理費10740元，減半收取5370元，由趙傳業、趙大同、徐愛蘭、趙丹、馬憲芬負擔3200元，中國鐵路濟南局集團有限公司負擔2170元。
二審中，當事人沒有提交新證據。二審查明的事實與一審一致。本院予以確認
判決結果
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二審案件受理費10740元，由上訴人中國鐵路濟南局集團有限公司負擔。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合議庭
審判長武紹山
審判員王立強
審判員孫磊
二〇一九年十二月二十三日
書記員徐敏
判決日期
2021-10-12
